《安蒂岡妮在亞馬遜》的起源來自米洛.勞與「巴西無地農民運動」(Movimento dos Trabalhadores Sem Terra,下簡稱MST)的相遇。這個組織成立於1984年,反抗推行土地私有化的政客與財團,並透過教育、文化、媒體積極推動平權運動,消弭種族、階級、性別歧視。MST也承繼巴西「民眾劇場」創始者波瓦(Augusto Boal)的衣缽,透過融合敘事和歌隊的mística表演形式,帶領不同世代的社群重溫被壓迫者的集體回憶。MST是拉丁美洲規模最大的左派團體,擁有150萬非正式成員,融合了不同族群。(註1)對米洛.勞而言,匯集百家爭鳴的聲音、反映共存共榮的價值正是突破壟斷資本主義的關鍵。
2020年,米洛.勞率領根特劇團(NTGent)團隊前往巴西北部舉辦工作坊,引領不同年齡、階級的上百位民眾以拍攝和歌隊的方式,重新撰寫《安蒂岡妮》。選擇這齣經典,是因為他認為這個角色經過深思熟慮,勇敢向體制說不,並積極在極致對立的氛圍中尋找共存之道。然而,歐洲已經失去詮釋的正當性,但巴西受壓迫的弱勢族群仍顯現她堅韌不拔的力量。他們抵抗主流社會價值的人生觀充分突顯劇中的人性價值。因此,米洛.勞企圖融合希臘悲劇和他們的故事,推展一種交雜的舞台敘事,建構歐洲與南美、影像與現場、經典和當代的對話。
對米洛.勞來說,這種改編並非一種奠基於比喻的互文關係,而是一種占領。所有參與者必須運用自身經驗占據經典,在原有的劇本架構中導入每個人獨特的想法和體驗,推展適用於當代的實務哲思。對導演來說,經典並非不可憾動的文化遺產,他鼓勵改寫劇本,以重新解讀的方式開創原作嶄新的一面,讓劇場成為一個不同時代、相異族群、個別環境之間相互流通的空間,這種包容的集體性就是一種政治力的展現。
1996年,近萬名MST示威者前往首都抗議,爭取農地合法使用權,由於他們占領公路、阻礙交通,安全部長下令軍警驅離,造成19名民眾罹難、近70人受重傷。對導演來說,這樁慘案成為連結《安蒂岡妮》和MST的關鍵,同室操戈的內戰怎麼挑起人道和律法的衝突,人權運動該如何透過辭嚴義正的陳述撼動威權體系,映照出多元共融的價值?